换头文学作者 劣质留白大师

【双杰&忘羡】孤勇 其二(重修版)

- 原著向婚后正剧风格

- 云梦双杰友谊向,友谊纯度100%

- 聂导黑化预警

- 所有章分两小节,一节江澄线,一节忘羡线(本章忘羡戏份少,不喜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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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链接:【双杰&忘羡】 孤勇 其一



斩妖魔三毒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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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家主当得久了,反而和江澄闹了一次不愉快。魏无羡去劝,什么话都没说,先跟金凌痛饮三百杯,并且威胁他不许告诉蓝忘机。

 

金凌翻起一个没上没下的白眼:“我不告状他也会知道。”

 

魏无羡道:“那你也不能告状。”仰头把最后一杯喝了,站起来准备走,走之前拍拍金凌的头:“对你舅舅好一点。”

 

金凌又想翻白眼,却听一只脚已经要跨出门槛的魏无羡轻轻地续道:“他都愿意为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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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电电光流转,映得江澄脸色发黑:“我数到十,如果我还没看见金凌,我就踩着你的尸体亲自去找!”

 

金麟台大门紧闭,大门前的金氏管家瑟瑟发抖:“江宗主,稍安勿躁,我已经说了,金公子暂时不想见您……”

 

“金公子? ”江澄从牙缝里往外蹦字,“我外甥是兰陵金氏的家主!你们……”

 

“吱呀”一声,金麟台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后面一众武装齐备的金家修士,以及站在最中间的人。他身穿金星雪浪袍,身形微胖,一张圆脸中间一颗朱砂衬得他满面和气,正是最近和聂家联姻的金子弦。

 

金子弦看着和气,说话却一点也不和气,他打断江澄,朗声道:“照江宗主的意思,您外甥是兰陵金氏的家主,那么您就是兰陵金氏的太上皇了?江宗主想见什么人,什么人就要立刻跑出来见你?”

 

江澄怒极反笑:“恕我直言,你到底是哪根葱?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和我说话?我要见的是兰陵金氏的家主金凌,不是某个跟聂氏攀亲反手暗算同门的渣滓!”

 

金子弦道:“暗算同门?江宗主哪只眼睛看到我暗算同门了?”

 

江澄身边的赵管事道:“我看到了!你趁夜造反,还想抵赖吗?”

 

金子弦瞥了赵管事一眼,道:“你是什么人?我记得你从前就是云梦江氏的人,后来莫名其妙到我兰陵来,我兰陵金氏的大小事务你都要插一手。你说我暗算同门,我暗算了谁?你?你算我金氏同门吗?假如你真是兰陵金氏的人,怎么出了点小事就屁颠屁颠地跑到江宗主那里告状?我倒是想请教了,既然你是江宗主的人,凭什么插手我兰陵事务?难不成,江宗主是嫌一个云梦不够管,想要把金鳞台也变成你江氏的分部吗?”

 

江澄冷笑道:“你和聂怀桑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张嘴皮子上下翻出花来。我懒得与你多言,要么你就现在让我见到金凌,要么就拔出你的剑来,让我见识一下你的修为是不是也和嘴上功夫一样厉害。”

 

金子弦笑道:“你觉得是我关住了金凌不让你见他?错了,他在金鳞台畅行无阻,是他自己不想见你。”

 

江澄忍不住骂道:“放屁!”

 

这时金子弦身后一个声音道:“他没骗你。”人群向两边分开,金凌从后方走来。

 

紫电瞬间收成了指环,回到江澄指尖。江澄疾步上前,在金家众人几步之外站定,颇不成调地问:“阿凌你,你怎样?”

 

金凌脱口叫道:“舅舅!”然而刚一叫出口就后悔了,他脸色微沉,轻咳了一声,改了称呼:“江宗主,你,你们回去吧,这里不劳你操心。”

 

江澄心头一凉,不自觉地倒退了两步,看了看金子弦,又看了看金凌,话音微低,几乎带上了一点求恳:“我本来就要回去,阿凌,你和我一起回去。”

 

金凌摇头道:“我不和你走!兰陵是我的家,你要我回哪去?”

 

江澄怒道:“你怎么这么不知死活!快和我走!”

 

金凌面色几变,似乎内心也分外纠结,终于他咬了咬牙,背书一般地道:“金家的内务,就不劳烦江宗主了,您请回吧!”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几乎是逃离了江澄的视线。

 

 

 

江澄依旧在原地站着。身后的管家看不下去了,道:“宗主,不如我们杀进去?”

 

江澄暴躁地道:“进去干什么?他让我们回去,你耳朵聋了没听见吗?”

 

管家道:“那我们回去?”

 

江澄怒道:“回去干什么?在家里喝着茶等着给他收尸吗?”

 

管家:“……”

 

“哎唷,江宗主到的这么早呀!”江澄转头,看见聂怀桑摇着扇子踱了过来,“看来江宗主嘴上不说,心里对这次清谈会还是很期待的。”

 

江澄压抑了多天的怒火在看见聂怀桑那油头粉面的瞬间爆发,他把拳头捏得咯咯响,浑身颤抖地抑制着自己冲上去把他抽得满地打滚的冲动。他突然开始莫名其妙地想,这时候为什么魏无羡不在我身边?如果他在,他一定是抢先冲上去揍人的那个,又何必要我端着家主的架子忍得这么辛苦?

 

这个想法陡一冒出,立刻被江澄自己唾弃了,心情的恶劣程度翻番,他对聂怀桑阴阳怪气地道:“聂宗主,好久不见,最近好得很啊?”

 

这时金家大门再次打开,与刚才一众修士武装戒备不同,片刻之间,里面已经铺上了火红的地毯,两边是开得正盛的金星雪浪,仿佛一瞬间兰陵金氏又回到了从前风光无两的时日。

 

聂怀桑道:“江宗主肯来我办的清谈会我真是太开心了,不如一起进去?”

 

江澄终于找到了一个不继续站在金家门口的理由,于是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聂怀桑一席话讲完,首排的金子弦立刻大声道:“我赞同!”

 

江澄凉凉地道:“我不赞同。”

 

金子弦对江澄道:“那江宗主有什么高见?”

 

江澄白了他一眼,道:“我的高见低见,轮得到你来问?”

 

首排的四个位置,坐着的分别是聂怀桑,蓝启仁,江澄和金子弦。当时金子弦刚要落座的时候,江澄霍然站起:“金子弦,你的脏屁股敢碰这个椅子一下,我就把它削了,你信不信?”要不是蓝启仁拦着,江澄可能真的会削。

 

此刻金子弦被江澄一句“轮得到你来问”呛来,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却见聂怀桑对他使了个眼色,于是他强忍怒气,转而向蓝启仁道:“老先生,您意下如何?”

 

蓝启仁沉吟片刻,道:“重新划分地界是大事,其中利弊一时也难以明辨。此事还需曦臣出关后定夺,老夫不想置喙。不过,聂宗主提议的演武一事,老夫倒是觉得可行。各家在对付邪祟上各有法门,假如有机会分享学习一番,取长补短,于各家修行应当是有好处的。”

 

聂怀桑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老先生都这么说了,不如就今天切磋一下吧!我正好准备了四只妖兽,我们一人负责一只,怎么样?”

 

 

 

江澄看着面前笼子里的一只朱雀笑了。他负手站着,往聂怀桑那边瞥去。想当初自己误杀那聂氏子弟就是因为其人私闯云梦盗猎朱雀。要说此人不是故意的,谁信?

 

一个金家弟子问:“江宗主准备好了吗?我开锁了。”

 

江澄随手召出三毒,点头道:“开吧。”

 

笼子打开,还没见朱雀真身,先是一团大火扑面而来。江澄左手捏了一个诀,把朱雀火阻隔在身前一尺之外,右手催动三毒,径直斩向朱雀的脑袋。

 

虽然据聂怀桑所说,这次演武旨在分享一些夜猎的技巧法门,供大家交流学习,所以最好不要以强大的灵力强行镇压,尽量多斗几回合比较好。但是江澄完全不想响应聂怀桑的任何号召,他只想速战速决,然后找到金凌。所以三毒那一剑既准又狠,完全是奔着一招毙命的架势去的。

 

眼前烟火弥漫,江澄忽然有一丝恍惚,仿佛火光中的不是区区一只朱雀,而是成片的亭台楼阁,湖光水色,九瓣莲的旗帜在风中飘扬,清脆的银铃响在耳畔。江澄猛地回神,只听自己身上挂着的银铃无风自动,响个不停,与此同时,他体内流转的灵力突然一窒,随即,就像是蓄在山巅的池水被人开了一个闸,他身上的灵力狂泻而出。

 

是莲花坞!他在莲花坞布下的那些禁制被人触发了!

 

因为留守莲花坞的人手不够,他才布下了那些被触发后就会爆炸的禁制,爆炸的能量来源是他自己的灵力。这种机制,对付个把较为厉害的邪祟是最有用的。只要它闯入莲花坞,触发一个禁制就能保证它被炸得灰都不剩。而有能力闯入莲花坞的邪祟绝对不多,所以江澄并不担心自己布下的这些禁制会被全部触发。

 

但是,此时此刻,体内迅速蒸发的灵力告诉江澄,有人闯入了莲花坞,并且故意触发了禁制!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刻意在短时间内触发了十几个禁制!本来,灵力一时短缺过两天就能恢复,比如两天前江澄就感到莲花坞有一个禁制被触发了,但是这点流失不会损伤根本。然而像现在这种在瞬间就大量流失灵力,任谁都吃不消。江澄看向聂怀桑的方向,不用说,也知道是谁捣的鬼。

 

江澄甚至不敢想,被大量触发禁制之后的莲花坞现在是个什么样。是已经被无数爆炸炸得满地焦土了吗?

 

随着自身灵力的疯狂流失,江澄甚至无法继续催动三毒。三毒堪堪飞到朱雀身前,却从半空中落了下去。

 

朱雀长鸣一声,低头衔住了已经没有灵力如同一堆废铁的三毒,展开双翼,在朱雀真火的包围中,振翅飞起,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围观的仙门众人俱皆大惊。

 

“不好!朱雀跑了!”

 

“不仅跑了,还叼走了江宗主的佩剑?”

 

“怎么回事,堂堂一家之主,怎么会连一个朱雀都收拾不了?”

 

“哎,你听说没有,最近云梦的邪祟都没人除了,当地的百姓还得绕好远的路,去求别的家主呢。”

 

“此话当真?不至于吧,好歹云梦江氏是四大家族之一啊!”

 

“原先我也不信的,但是现在看来,谁说的准呢!你看他们家的家主都这样……”

 

“说到这个,其实这个江宗主的金丹不是他自己的。”

 

“什么?还有这等事?金丹还能不是自己的?那他的金丹是谁的?”

 

“夷陵老祖魏无羡的呀!原来你们不知道啊。”

 

“哎,照你这么说,就连这点本事也不是他自己的了?”

 

“哈哈哈哈哈容我笑一会,那他在这里狂什么啊?”

 

随着自身灵力已近枯竭,所有接下来被触发的禁制都转为了损伤,一锤一锤打在江澄胸口。闲言碎语混合着千里之外莲花坞冲天的火光,如同千万把刀子绞在江澄心口,痛得他五脏六腑都倒了位。江澄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劝和谈同室操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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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魏无羡问蓝忘机:“你怎么知道当时江澄未必不待见我?”

 

蓝忘机回答:“我不知道他,我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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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拉住金凌的手轻轻一提,和蓝忘机三个人就越过了矮墙,来到了清谈会的场地。三人隐藏面目,混在后排站着的低阶修士中间。

 

魏无羡对这次翻墙的容易程度稍有些惊讶,问金凌:“所以兰陵所有的禁制,你都解得开?”

 

金凌近来颇有些消瘦,脸上的线条凌厉了几分,看起来更像他舅舅了。他撇嘴道:“我说了金子弦没有软禁我!”

 

魏无羡道:“那兰陵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你舅舅说一声?你知不知道他狗急跳墙为了腾出人手在莲花坞埋自杀式雷火弹?”

 

金凌皱眉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魏无羡道:“危险的玩意儿。一点就爆。”

 

金凌道:“哦,那确实是我舅舅的风格。他本人也很危险,一点就爆。”

 

魏无羡抬起手刚打算给金凌的后脑一个巴掌,骂一句“好好说话”,手却停在了半空中愣是没拍下去。

 

因为不远处金子弦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他们的耳朵:

 

“我倒是想问了,到底是谁的脏屁股不配坐这把椅子呀?”

 

抬头望去,只见金子弦手里拿着剑,连剑带鞘横在江澄面前,挡住了他回主座的路。

 

江澄伸手抹去嘴边的血迹,双手用力握拳,才不让人看出自己的手在抖,嘴上却低声道:“借过。”

 

金子弦手腕一抖,佩剑出鞘半分,道:“我要是不让呢?”

 

江澄抬头,额上因为身体巨痛而爆出的冷汗滑入了他的眼睛,几乎刺痛得他要流下泪来。浑身力气,两分在忍痛,八分在努力不让别人发现自己很痛,实在匀不出一分来逞勇斗狠。他看着金子弦那高高扬起的下巴,尽量平静地问:“你想怎样?”

 

金子弦道:“不想怎样,就想江宗主向我认个错,道个歉。”

 

江澄痛得几乎站不住,于是他咬紧牙关,把怒气和傲气和着血水一并吞了,以他这辈子能想象到的最低姿态道:“那好,对不起。”说完,就要从金子弦身边错身而过。

 

然而金子弦伸出来的剑并没有放下来:“这就算道歉了?”

 

江澄道:“你要怎样?”

 

金子弦道:“道歉么,总得行个礼,再好讲话咯。”

 

江澄笑了:“哦,所以金宗主想要我作个揖呀?还是下个跪呀?”

 

金子弦道:“按说我比你年长了十来岁,虽然是平辈,受个跪礼也不是不行……”

 

没等金子弦把话讲完,江澄反手一掌,“啪”的一声,给了金子弦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江澄虽然体内灵力耗尽,但是身手还在,这一掌来得干脆利落,加上金子弦又在耀武扬威的兴头上,居然没有躲开。虽则江澄没有灵力,但这一掌仍然分量极重,金子弦的脸立刻肿了起来。

 

江澄原本苍白的脸在滔天的怒火中透出了病态的殷红,他指着金子弦骂道:“你要我跪你?当年的温狗都没能让我跪!你是哪个金家旁支里钻出来的败类,娶了个聂家的女人就觉得自己是玉皇大帝了?跑到我头上来作践我!要我跪你,再投八百次胎再说吧!”

 

金子弦当众被掴耳光,顿时恶从胆边生,大叫一声“你找死!”拔出佩剑,朝江澄刺去。

 

江澄甩出紫电,荡开了金子弦的一剑。只是他原本就灵力亏损,紫电只挡了一下,立刻就青黄不接,变回了指环。金子弦瞄准空隙,脚上灌注灵力,踢中江澄右膝。江澄身形一晃,单膝跪地,膝盖处传来了清晰的骨裂声。

 

金子弦居高临下,看着单膝跪地的江澄笑道:“八百次胎?我看用不着。江宗主的膝盖也没看起来那么硬么!”说着抬腿,打算给江澄的左膝也来一脚。

 

这时两股灵力从不同方向同时袭来,逼得金子弦倒退了三步。

 

只见蓝启仁和金凌两个人同时喝道:“你干什么!”

 

金凌把江澄扶了起来,蓝启仁则道:“金宗主行事未免过分了些!”

 

江澄被人逼着下跪,一颗心仿佛被扔进油锅里炸过了一般。痛苦与羞耻混合,整个世界在他眼前模糊了,唯独剩下一个巨大的“死”,悬浮在半空,成为了他视野里的全部。他被人从地上扶起来,满身杀意地望向抓住他手臂的人,却看到了金凌。

 

他收敛起杀意,却想到自己都跑到金氏家门口去摆阵仗现眼了,却被亲外甥晾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顿时感觉天下人无一是处。他猛地甩开金凌的手,恶声道:“赶紧把你尊贵的手拿开!金公子是什么人物啊,我这废物怎配金公子来扶?”

 

金凌的眼睛红了:“舅舅!”

 

江澄用一条腿支持着全身重量,忍着右膝剧痛道:“谁是你舅舅!这兰陵不是你的家吗?你不是死活都要留在这儿吗?金公子可厉害,可尊贵呀,我这么卑贱的人可高攀不起!您今后可千万别这么叫我了。”

 

金凌道:“舅舅,你的膝盖,我帮你接骨……”

 

江澄原本就不太站得住,伤了一条腿之后更感觉自己可能随时都会扑地,但他还是咬牙忍着,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几乎掐出血来,只从牙缝里对金凌挤出几个字:“滚!快滚!”

 

 

 

魏无羡在人群中看着,手指抠着随便的剑柄,把指甲都抠秃了。

 

蓝忘机握住他都快破皮的手指,低声道:“不去吗?”

 

魏无羡低声道:“我不知道……”

 

若是十三年前的魏无羡,不用蓝忘机问,他早就冲上去暴打金子弦了。可是如今,他与江澄的每一次见面俱是尴尬,而他也不再是那个一条独木桥走到黑的夷陵老祖——是非对错之外,还有避无可避的人情世故。

 

他若强行替江澄出头,借题发挥嘲笑江澄的人会不会更有话说?江澄那个不服输的性子会不会反而破罐破摔?

 

从前的魏无羡不会去想,现在的魏无羡却因此犹豫。

 

“我要是过去,说不定江澄更加难过。”

 

蓝忘机道:“未必。”

 

魏无羡转头看蓝忘机,眼睛忽而一亮:“你也觉得未必吗?不要诓我。”

 

蓝忘机道:“我从不诓你。”

 

 

 

江澄右腿伤了,没法正常地走路,众目睽睽之下,让江澄单腿跳着回到座位上,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金凌迈出两步想再去扶他,走到半路就被江澄的眼神逼退了。金凌于是咬了咬牙,闪身到金子弦面前,先对他行了一个晚辈礼,然后道:“宗主方才的行为,不太妥当吧?我金家位列四大家族,向来公私分明,不知道宗主借着我舅舅受伤羞辱于他,是为公事呢,还是为私事呢?”

 

金子弦没想到金凌会突然出现,随口道:“长辈的事情,你不要管。”

 

金凌手心冒汗,但是依旧尽量挺直腰杆道:“宗主,这可不是长辈小辈的事,这是我兰陵金氏家主的事。我今天叫您一声宗主,那是因为您之前带着数百族人围了我的房舍,说我身在金氏家主之位,却谋云梦江氏之事,还说我资历浅薄,轻重不分,不能当家主重任。当时其他族人也都附和于您,所以我才把家主之位相让。别人说您软禁我,我还替您分辩。但是反观今天宗主的所作所为。我舅舅和宗主、和我兰陵金氏向来无冤无仇。如果宗主逼我舅舅是为公,那就是为舅舅失手伤了聂氏人命的事,但是舅舅伤的是聂氏的人,和我金氏有什么关系?宗主这样急着替聂氏出头,难道不是身在金氏家主之位,却谋清河聂氏之事?如果宗主这是为私,那就是之前我舅舅对宗主本人有言语冒犯。可是假如只是为了言语冒犯,宗主就对云梦家主如此相逼,坏了两家修好的关系,难道不是轻重不分?所以宗主比起晚辈,到底强在了哪里?我金家为什么要以你为首?”

 

金凌这一番话说完,全场静了片刻,突然从某个角落开始,有人开始用力鼓掌,随后全场都被感染,金家的人,不是金家的人,都鼓起掌来。

 

蓝忘机眼角带着笑意,看着最先开始鼓掌,带起这个热潮的魏无羡,道:“很好。”

 

魏无羡叹道:“是很好,太好了。金凌真的长大了。”

 

 

 

江澄听完金凌一席话,不知怎的之前受辱的悲愤居然不知不觉地消散了许多。看着金凌独自一人站在坐席中央的身影,一段时间没见,他个子窜高,人却瘦了。一个人站在那里的时候,莫名给人一种秋风萧瑟之感。

 

江澄忍不住道:“阿凌你……”话说到一半,愣是把剩下的“很好”两个字咽了回去,转而拽住金凌的胳膊,把他拉了回来,习惯性地往身后一塞,一时间几乎忘了自己身体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这个事实,把金凌护在身后,对金子弦道:“今天的恩怨咱们日后再算,这个清谈会你爱开便开吧,恕我不奉陪了!”然后拉着金凌,尽量让自己不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这时一个声音叫道:“且慢!”

 

江澄回过头来,看见聂怀桑摇着折扇走出来,便问:“聂宗主有何见教?难道也要江某对您跪一跪?”

 

聂怀桑道:“不敢,江宗主不要我跪您就是大恩大德了,说起来,江宗主这次受伤,也有在下的责任呢!”

 

江澄心道:当然是你!派人去莲花坞故意触发禁制的除了你还有谁?这笔账,我改日定然与你算个清楚。口中却道:“聂宗主言重了。”

 

聂怀桑道:“方才听见闲人议论,说江宗主灵力不济,我实在是替江宗主抱屈。实际上是,江宗主出门在外,留守云梦的人手不够,所以一个人承受了整个莲花坞的防御,任何一个被触发的禁制都会占用江宗主的大量灵力。想来是方才云梦出了什么事,江宗主才一时虚弱的,我没说错吧江宗主?”

 

江澄道:“所以呢?“

 

聂怀桑笑眯眯地道:“所以我才专门开了这次清谈会,提议重新划分地界呀!你看,云梦人手不够,才让江宗主这么辛苦,还受了伤。恰巧我聂氏人手太多,众人整天无事可干。假如我能帮江宗主分担一些,岂不是大家都好?“

 

江澄冷笑道:“千回百转,最后还是绕到这里。聂宗主非要我表态,我只有一句:任谁想要我云梦的基业,我绝不会答应。你问一句,问一百句,我都是此话。假如聂宗主开这个清谈会只是来礼貌地问我意见的,那我的意见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假如聂宗主今天是来给江某人设套的,那聂宗主不妨也和刚才那个姓金的一样,上来就直接拔剑,杀了我,把整个云梦都据为己有,岂不是更妙?”

 

聂怀桑道:“唉,瞧江宗主这话说的,随随便便就杀人的事,聂某可做不出来。不怕人笑话,我从小到大,最不喜欢舞刀弄剑,打打杀杀的了。比不上江宗主,但凡误闯云梦的人,不管认不认错,都是一鞭子神魂俱灭。”

 

江澄道:“哦,所以聂宗主还是要和我算那命债。”

 

聂怀桑道:“人命毕竟是人命,不是我念着同窗情谊说算就能算了的。”

 

江澄道:“好哇!那你说,我要怎么做,你才满意?”

 

金子弦插嘴道:“我没记错的话,云梦江氏先祖,是游侠出身?侠道上的规矩,自来是一命偿一命。”

 

江澄哈哈大笑:“说了半天,还是要我的命了!那你来呀,趁我现在使不出灵力,赶紧地上来,把我一剑捅死,还愣着干什么?”

 

蓝启仁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道:“聂宗主,你开这清谈会,是来寻仇的?什么探讨仙道,都是消遣老夫?”

 

聂怀桑对蓝启仁行了一礼,道:“不敢欺瞒老先生,我今天确实是来寻仇的。不过这仇有大有小。比如方才我与江宗主说的我侄子的仇,就算是命案,那也是我和江宗主两家的事,这是小仇,着实不该拿来在这里说嘴。但是倘若这个仇,不是一家两家,而是十家二十家,甚至一百家两百家呢?老先生从小教导,身为仙门中人,当为黎民着想,怀桑一日不敢或忘。所以这几十家、几百家人的仇,我今天定要在这里一说。”

 

蓝启仁听了他这番话,也不禁动容,道:“几十家、几百家的仇?什么仇?怎么回事?”

 

聂怀桑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来,恭恭敬敬地递给蓝启仁。蓝启仁拿来一看,吃了一惊。这一沓纸,竟然是数十份诉状。乃是云梦辖境内几十户人家分别写就的自家被邪祟害得家破人亡的惨剧。诉状里面,大多数人是控诉自己找江氏援手,但是江家迟迟不派人来,才酿成悲剧。但是居然也有好几份,控诉的是自己找上莲花坞,却被家主派人活活打了出来。蓝启仁越看越是心惊,虽说聂怀桑故意收集这些诉状居心不良,但是但就这一纸纸诉状来说,那都是一个个平民家庭的血泪,江澄也难辞其咎。

 

蓝启仁面色阴沉,把那些诉状递给江澄,道:“你自己看看吧!”

 

江澄内伤外伤夹攻,其实早就支持不住了,他能跟聂怀桑耍这么久的嘴皮子全靠一股“我死也不在他面前倒下”的气撑着,现在整个视野都是模糊的,哪里有什么心情去看那些诉状上写了什么,谁写的,写的是真是假。他转手把那沓破纸递给了金凌,快刀斩乱麻地道:“所以我今天到底要怎样聂宗主才肯放我走,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聂怀桑“啪”的一声,打开了折扇,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道:“唔,这个嘛,我总不能强留江宗主……”

 

江澄闻言,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走得很急,因为他生怕自己再不走,就真的要在众人面前倒下了。

 

然而金子弦再次拦在了他面前。

 

金子弦道:“江宗主,公事私事咱们还是得分一分的吧!之前你我言语上的不和也好,与聂宗主的杀侄之仇也罢,虽然有大有小,但那都是私事,咱们日后再说也就罢了。但是这么多家庭的惨剧,既然被大家知道,怎么说也不是您能一走了之的。何况今日蓝老先生也在,您总得给大家留一个交代……”

 

江澄问:“什么交代?”

 

金子弦道:“谢罪啊!您自己不愿意看,我倒是可以帮忙念一念,让大家都见识一下,因为江宗主治下不利,有多少人家破人亡。甚至还有不少无辜的百姓,就因为姓温,所以就算求告到莲花坞,也被人乱棍打出来……”

 

江澄打断他道:“所以,你要的,就是我的谢罪,是吗?那好,如你所愿。”

 

说着,他拉着金凌走到金子弦面前,一撩袍角,主动跪在了金子弦面前。

 

 

 

魏无羡看到这一幕,头皮猛地一炸。

 

“不好!”他甚至来不及对蓝忘机多说什么,就立刻窜了出去。

 

与此同时,跪在地上的江澄反手从金凌的腰间抽出岁华。在上品灵剑的光芒中,岁华在江澄手中轻轻一转,自下而上地刺入了金子弦的小腹。

 

喷溅而出的鲜血甚至打湿了金凌的衣服——只不过不是金子弦的血。

 

只见岁华堪堪刺到金子弦,深入不及两寸,就被一个人凌空握住了剑刃。那人为了阻止岁华切开金子弦的肚子,用了大力握住剑刃。岁华不费吹灰之力地割破了他的手掌,让人不由得怀疑那人是用自己的骨头卡住剑刃,救了金子弦一命。

 

金凌呆呆地道:“魏……魏……”最终也没魏出个所以然来。

 

魏无羡双手早就被鲜血染红了,但是他依旧没有松开握住剑锋的手,低头对地上的江澄说:“松手!”

 

江澄用没有握剑的手撑地,把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与魏无羡平视,却没有松开握着岁华的手,沙哑着嗓音对魏无羡道:“你松手!”

 

魏无羡道:“江澄你疯了吗?你真的要杀人?”

 

江澄依旧道:“你松手!”

 

魏无羡手掌的血下雨般噼里啪啦地落在他们中间,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江澄你醒醒!无论如何,不能杀人啊!何况是偷袭!你把自己当做什么了?”

 

江澄听到这句话,浑身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终于,他一根一根松开了握着岁华的手指,在完全放开剑柄的那一刹那,他再也忍不住,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而魏无羡也再握不住剑锋,“呛啷”一声,岁华跌落在地上。

 

魏无羡草草裹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看着江澄的眼睛对他道:“同意吧!”

 

江澄低头看着自己吐的一口血,道:“同意什么?”

 

魏无羡道:“同意重新划分地界。”

 

江澄道:“你再说一遍?”

 

魏无羡道:“江澄,云梦人手不足是事实,这次一个人撑已经把你伤成这样了,你难道还能这么撑一辈子?你有几条命经得起这么折腾?你……”

 

“不好意思, 魏公子,”江澄道,“您到底是哪位呀?您是云梦江氏的人吗?您和我沾亲带故吗?凭什么来管我?我有几条命,禁不禁得起折腾,和您有什么关系吗?”

 

魏无羡皱眉道:“江澄!”

 

江澄道:“不要叫我!我知道,魏公子从小到大都喜欢做英雄,不出来主持一下正义就难受得很。可是这云梦的基业,是从我祖上,一辈一辈传到我爹,再传到我手里的。当年温狗要霸占莲花坞,我爹我娘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没有让步分毫。魏公子一句‘同意吧’说得轻巧得很,敢情当年死的也不是你的父母……”

 

魏无羡怒不可遏,抬起鲜血淋漓的手照着江澄的脸来了一拳:“你混蛋!你觉得只有你失去父母,你最惨了是吗?江叔叔也是我的亲人!”

 

江澄揪住了魏无羡的衣领,两个人一个没有灵力,一个失血过多,都在摇摇晃晃。江澄咬牙切齿地道:“我爹是你的亲人?那金子轩呢?我姐呢?我姐她是不是你的亲人?啊?我呢?我算什么?我当年跟你说的话,你听了一句了吗?我让你不要帮温狗,不要和众人为敌,你听了吗?”

 

魏无羡道:“你让我忘恩负义,见死不救,我做不到!”

 

江澄道:“行啊!好啊!魏公子可伟大了。那我告诉你了,你要我屈膝逢迎,辱及先人,我也做不到!”

 

魏无羡也揪住了江澄的衣领,两个人同时一趔趄,双双滚到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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