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荼靡花事（21）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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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隐痛——荼幽大仙神仙手，含光蹭了都说好！
一缕鲜红从蓝忘机的嘴角溢出。月色不明，映得他脸色太白，鲜血太红，刺入他的双眼。魏无羡猛然起身，“哐当”一下，整个茶桌被他撞翻，酒水撒了一地。
魏无羡听到酒坛碎裂的声音，他的脑子白了一瞬。心骤然一揪，空悬在喉口，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了拳，指节狠狠陷入掌心，引起一阵闷痛。
——他受伤了！什么时候受的伤？谁伤的他！
魏无羡伸出微微发颤的手指，替他轻轻擦去血迹。血迹被晕开，染红了蓝忘机的唇，像姑娘家精心点染的口脂，红得令人心颤。蓝忘机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琉璃色清清亮亮，白净的脸上一抹血红显得更为刺目。
魏无羡的指尖被蓝忘机的鲜血灼痛，似针扎火燎。他把那根手指慢慢缩回袖中，那点血就在他手心里燃烧。
是谁伤的他！谁居然敢伤他？我定然……
后退半步，不留神间踩到一片酒坛碎片，瓷片在他无意识地用力里分崩离析，在静夜之中发出刺耳的声音，仿佛一道电光划破长夜。
……是我。
魏无羡忽然明白了。是我伤了他。在金家，为了压制我失控的神力……
含光君身为凡人，纵是修为了得，却也无法在神力的冲击下毫发无伤。
——是我，是我！伤了蓝湛的，居然是我！
魏无羡感到自己的心被一阵难以言喻的急怒裹挟，那团火从手心顿时滚上心口，钝痛滚烫。
“为什么不告诉我！”
等魏无羡反应过来自己在盛怒之中说了什么话的时候，他看到蓝忘机双手放在膝上，坐得端端正正，像一个等待被师长表扬却忽然遭了批评的乖巧小孩，半垂的睫毛微微颤抖。喉咙里咕咚咕咚，一边委屈地低着头，一边把涌到嘴边的血往回咽。那一刻，魏无羡刚刚因悔恨燃起的恚怒，瞬间被倾盆大雨浇熄，化作满腔痛心与怜惜。
魏无羡单膝跪在蓝忘机身边，用手捧住他的脸，却不知道自己的手指该怎么放。
“不要咽。不可以咽。”他听到自己带着些微颤音说，“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说。听话，把它吐出来。”
可是他看见蓝忘机的喉咙最后咕嘟一声，然后他抬起眼睛，那双浅色的眸子明明澈澈。他认真地说：“没有了。”
魏无羡一瞬间居然有点想哭。
他是荼幽，他是天神。凡人的一生于他而言不过弹指，人世的悲欢离合不过是他无尽的生命中转瞬即逝的流星，不论划过天边的那一瞬多么绚烂，最后都要归于茫茫长夜。他早该知道的，他早就该看透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当他此刻看到一个喝醉了的人，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急急地把血往肚子里咽的时候，他居然想哭？
他握住蓝忘机微凉的手掌，向他缓缓输送神力。不敢太快了，怕他承受不住，又不敢太慢了，怕他痛得难受。他一眨不眨地盯住蓝忘机的双眼，看到他眉峰微微一动，立刻着急地问：“痛不痛？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蓝忘机先是慢慢点头，又是果断摇头：“痛。不是你。”
虽然输入的这些神力应该可以修复他的内伤，但魏无羡生怕他此前脏腑有损，这就需要特殊处理，于是赶紧问：“哪里痛？”
蓝忘机微微皱眉思索，似乎一时搞不清究竟是哪里痛。魏无羡把手按在他胸口心脏的位置，问：“这里痛不痛？”
虽然隔着一层衣服，在被魏无羡手掌按下的那一刹那，蓝忘机浑身一颤。
魏无羡以为自己按到了他伤处，立刻缩回手，焦急地向他确认：“是这里痛吗？”一边问，一边紧张地手抖，心道如果他真的伤到了心脉，那便是动用神力硬改凡人生寿也要把他救回来，若有任何反噬都由我一人承担。
却见蓝忘机摇头：“不是。”
魏无羡这才缓缓吁出一口气，同时微微奇怪，既然不痛，刚才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他继续问：“那是哪里痛？”
蓝忘机低头，没有回答。
无奈，魏无羡便伸手按他肺部：“那是不是这里？”
蓝忘机这次反应比刚才小了不少，只是把身体稍稍往前挪了一些，让魏无羡按得更紧。魏无羡以为他在感受自己是否疼痛，便由他贴得更紧了些。没想到过了许久，依旧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只好重新问一遍：“是这个地方痛吗？”
蓝忘机静静地让魏无羡的手掌贴在自己胸膛，缓缓摇头：“不是。”
魏无羡放下了半颗心，只要不是心肺，那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既然他痛，就要知道具体哪个脏器受了损伤，就算不是心肺，但凡脏器受损，都不是小事。
于是魏无羡持之以恒地一个一个脏器按了下去，每按到一处，蓝忘机都静静地贴着他，只要魏无羡不主动发问，他必然不会主动回答。而他每次回答，都是两个字：“不是。”
到最后成功达成蓝忘机十八摸的魏无羡手都酸了，依旧没有排查出蓝忘机到底哪里痛，只是感觉自己的掌心沾满了蓝忘机的体温，贴在他胸腔近旁，能感到那一颗心脏节奏略快的跳动。
莫名其妙的，魏无羡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跳得快起来，似乎把魏无羡的手臂作为一座桥梁，两个心脏有了奇怪的沟通，开始趋向一个统一的节奏。
难道自己也醉了？魏无羡想。随即又断然否定。不可能！我是谁啊，怎可能喝醉？必定是在地上跪得久了，气血不畅，才会心跳加速。
于是他拍拍手，站起身来，插着腰故意做出有点不悦的表情说：“我可把你每个地方都问过一遍了，你都说不是。堂堂含光君可不能骗人，快说，你到底哪里痛？”
蓝忘机抬头，带着一种非常确然的表情道：“没有。”
魏无羡疑惑道：“什么没有？”
蓝忘机道：“没有全都问过一遍。”
魏无羡扶额，无可奈何又觉得好笑：“那你告诉我嘛！还有哪里我没有问过你？”
蓝忘机又恢复了低头不答的状态，好像听不懂他的问题一般。
魏无羡仰头望月，过了一会指着蓝忘机道：“好啊蓝湛，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故意的！”
然而蓝忘机依旧以一个完美的双手放膝的好学生姿势，抬头看着魏无羡道：“没有全都问过一遍。”
魏无羡：“……”
魏无羡现在可以肯定了：“你就是故意的你这个大坏蛋！”
魏无羡低头重新扫视蓝忘机全身，上半身所有的脏器他绝对都排查过一遍了，还能是哪里痛？不是上半身，难道还能是下半身？魏无羡刚把目光沿着小腹往下微移，立刻想抬起手掌扇自己一耳光：你是变态吗？
那既然不是上半身，也不是下半身，就只能是……
魏无羡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头疼！”虽然内伤被他输过去的神力治好，但是酒喝多了自然头疼！
而这个魏无羡几乎已经肯定的答案却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蓝忘机依旧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自己。魏无羡稍微认真地和他对视了一阵，居然从那目光中看出了十分的期待。
什么意思这是？一定要我摸着他的额头跟他确认才行？
魏无羡忽然有一种自己这个堂堂天神被一个喝醉了还受伤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错觉，一定是错觉。魏无羡心道，含光君这种仙门名士，怎么可能喝了个酒就故意占人便宜？
于是他按捺下自己心里的胡思乱想，把手贴到蓝忘机冰凉的额上，耐心地发问：“是不是这里痛？”
按照之前每一次的惯例，蓝忘机又往前挪了一点，把自己的额头贴住魏无羡的手。魏无羡一低头，发现再往前挪一点含光君就要从椅子上栽下去了。
魏无羡：“……”
含光君这个喝醉了就想要人十八摸的是什么毛病？我的手摸到人身上这么舒服的吗？魏无羡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对着上面的掌纹疑惑。
他觉得自己疑惑了许久，依然没有等到蓝忘机的回答。再转头一看，发现那个人的额头抵着自己手心，眼睛幸福地闭了起来，呼吸平稳，居然就这么入了定！
虽然他先是受伤吐血元气大伤，又有酒的加持，被自己神力医治之后心神俱松，睡个觉入个定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在这么一个夜风阵阵的破茶棚里，在这么一个摇摇欲坠的破椅子上，在我的手掌还贴着他额头的时候，就这么，放心地，睡着了？
魏无羡忍不住再次端详起自己掌心的纹路。我的手掌这么神的吗？他觉得自己以后要是在人间混不下去了，就去开家店，专门替人摸骨，招牌上写：含光君试了都说好。
静夜之中传来几声虫鸣，魏无羡打了一个哈欠，发觉自己也困了。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觉得就算蓝忘机能在这里凑合，自己也不能用手撑他额头撑个一夜。于是他屏住一口气，先默念一句“得罪了含光君”，然后“啪”的一声往他脑门上摁了一张昏睡符。接下来他用仅剩的一只自由的手左比划右比划，比划了半天，终于一咬牙，把睡着的蓝忘机打横抱了起来。
蓝忘机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头。魏无羡环顾四周，泥土地，破茶棚，月圆得刚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