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叽 X 间谍羡
- 最近在看《庆余年》,被言冰云这个人设苏到了。鉴于言冰云与魏无羡这两个角色有些特殊的关联,忍不住就想写一写
- 部分情节有参考《庆余年》
- 荆卿是荆轲,他和这个设定莫名贴切,拿来用一用
- 刀子预警
正文:
1
亲王车驾行至魏府,马车里的人低低喊了一声“停”,车队不情不愿地停下来了。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疾风,吹得魏府门前的白幡张牙舞爪。随行的侍从莫名打了个寒噤,低声对主子道:“殿下,魏少卿官只五品,又无爵位加身,他儿子的葬礼劳您亲自上门,太隆重了些。”
顿了顿,又道:“此前宰相丧子,您都未曾登门。”
马车里的二皇子轻轻掀起车帘,盯着那“魏府”两字看了许久,眼眶生生被飘扬的白幡晃湿了,终于没有下车登门,只道:“走。”
2
八岁的小皇子在廊下簸钱,又赢了一局,发出欢快的大叫。殿里的贵妃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贵妃身旁坐着的一个贵妇此时低声道:“听说那魏婴的葬礼,二殿下本来想去。车架在门口停了半天。”眼珠一转,低声笑道:“看来那传闻竟是真的!”
贵妃的眼睛仍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儿子,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传闻?”
那贵妇心知贵妃对此事早就一清二楚,甚至这传闻可能就是从她这里传出来的,然贵妃装傻充愣,她也把戏演足:“那自然是我朝二皇子偏好男风,与鸿胪寺少卿魏长泽独子魏无羡过从甚密,两人,两人有断袖之嫌。”
贵妃嗤笑一声:“咱们湛儿也是,偏好男风就罢了,堂堂皇子,就算看不上自家宫里那些小宦,悄悄地弄几个清白的小倌难道还不容易?偏要去和大臣之子夹缠不清,惹人非议。皇后娘娘若还在世,知道自己的儿子这样荒唐,可不知有多伤心。”
贵妇附和道:“正是!二殿下着实胡闹了些。”
待那贵妇走了,一道暗影极轻地落在贵妃的帘幕外。贵妃收了常年挂在嘴边的笑容,神情严肃:“如何?魏婴是不是没死?”
那暗影道:“没死。魏长泽统管敌国北周谍网,如今其子亲赴北周,做了深埋敌国的谍网头目。(注)”
贵妃忍不住哼道:“魏长泽好一招釜底抽薪!”
3
魏无羡忽然急拉缰绳,跑得正急的马猛然被迫停下,人立起来,大声嘶鸣。
魏无羡看向身边的树林,一人一马正从那里露出脸来。人穿白衣,马是白马,明亮得晃人。
魏无羡皱起眉头,责备道:“你怎么能出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那人下马,淡色的眸子盯住了魏无羡看,好看的眉峰微微皱起,不发一言。
魏无羡叹了口气,也下马:“算了。出都出来了,你府里那些人反正也打不过你,想拦也拦不住。好了,你现在看到我了,我好好的毛都没掉一根,赶紧回去吧!不然被人发现了就完蛋了。”
那人闻言脚步却纹丝不动,伸出手来,牢牢抓住了魏无羡的手腕,沉声道:“不许走。”
魏无羡听着话头不对,心里咯噔一声,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二,问道:“二殿下,这是几?”
蓝忘机放弃了他的手腕,一手一个,牢牢地抓住他的两根手指,依旧道:“不许走!”
完了,这是醉了。
也是,否则以我朝二皇子的尊贵得体,是万万干不出这种一人一骑千里追“妻”的勾当的。
魏无羡只好道:“行行行,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殿下。”
蓝忘机脸色一沉,不高兴地道:“不要这么叫。”
魏无羡道:“好吧,二哥哥,你松开我的手,我就跟你回去。”
不料蓝忘机根本不上当,依然牢牢地抓住魏无羡的手指,还把他往自己这边扯了扯,嘴里还是那句:“不许走!”
魏无羡叹了口气:“二殿下,你不放手也没用啊。你是君,我是臣,我又是男子,只能做你账下幕僚,注定是进不了你的王府的。何况,你我的事在京城疯传,已经伤及皇家颜面,我能假死远派而不是枭首示众,已经是陛下宽宏大量了。”
蓝忘机握着他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神情一暗,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淡淡的瞳色,看上去居然十分地委屈。他嘴里喃喃自语,像一个被长辈说了一串大道理的孩子,虽然道理已经听进去了,心里依旧不甘。
他念着的,仍然是:“不许走。”
魏无羡日后回想起这一幕时,想到蓝忘机翻来覆去的“不许走”三个字,不由得万千感慨。蓝忘机虽然是皇子,但是与他私下说话时从来不曾用命令的口吻,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他用这样的口气对他说话。魏无羡不禁想,聪敏如蓝忘机,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此行的结局,所以才会借着酒醉这样固执又强硬地挽留。
4
入京的国道上,马车的车轮扬起滚滚黄沙。北周使团到达国都。
国朝和北周战了三年,最终以国朝侵吞北周十六城的结果大获全胜。北周罢战,派使团求和,希望能以金帛换回落入敌手的城池。
北周的使团来得分外隆重,为首的竟是对方的二皇子。为表礼节,国朝的二皇子,含王蓝湛的车驾远远地候着。等对方到了,蓝忘机将车帘微微掀起一角,端坐车内点了点头,连脚都没有沾地,这便起驾回府了。这是属于战胜国的倨傲。
本来的计划是蓝忘机连那一面都不必露。国朝根本不打算放弃已经到手的十六城,在对方刚入京的时候给他一个下马威就能立时摆明自己强硬的态度。然而蓝忘机坚持要去看一眼。在他身后谄媚献计的那些官员不知道,国朝三年连吞十六城的大胜背后,是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多年潜伏殚精竭虑赌着自己性命获取的情报。
那些暗中递来的纸片不知免却了多少洒在沙场的心头热血。
5
国朝与北周的谈判一开始进行得极为顺利。从北周秘密传送过来的纸片清晰地昭示出北周内部的政治危机。太后与新皇夺权,皇党主战,后党主和。派来的使团也有两股势力的不同渗透。国朝利用他们使团内部目标不一致的弱点,在谈判桌上杀得对方体无完肤。
然而三天后,北周却突然一反常态,态度骤然强硬,居然对之前早已谈妥的条款拒不签字,扬言要全部重谈。
6
北周使团改变态度的第二天,国朝太子蓝涣在东宫门外遇刺。身受重伤。
7
距离北周使团变卦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在这七天里,北周使团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一个字:拖。
不管国朝提什么条件,对方既不答应,也不反对,只是来回掰扯一些细枝末节,教人分外火大。如果不是对方把皇族派了来,须得轻拿轻放,国朝的皇帝陛下恐怕早就下旨把这些人轰出京城了。
参与谈判的国朝官员都开始隐隐不安,嗅觉敏锐一些的人开始怀疑北周的举动是在等。
等一个对他们非常有利的转折。
8
蓝忘机疾步冲入鸿胪寺。
桌上的茶早就凉了。蓝忘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魏长泽:“伯父,请把东西给我。”
魏长泽听到这个称谓立刻俯首,道:“殿下切莫如此称呼,臣不敢当。”
蓝忘机垂眸,掩住转瞬即逝的一抹伤心神色,改口道:“魏少卿,把它给我。”
魏长泽仰天长叹,终于从贴身密袋中取出一张极薄的纸卷,递给蓝忘机。
那张纸卷是当天早上北周使团的人意外撞了一下魏长泽后,掉在他脚边的。
蓝忘机打开纸卷,上面是一幅画。画着一座宅邸,匾额上题着“魏府”两字。在宅邸的正门前,有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正对着画外露齿微笑。
魏婴。
北周的人把这幅画交给魏长泽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你们安插在我们这里的谍网最高层已经暴露。他不仅人落入了我们手中,我们连他姓甚名谁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是你唯一的儿子。
魏长泽虽然心痛,却将这件事严格保密,除了皇帝陛下和少数需要做决策的几个人之外,谁也不知道魏无羡已经落入敌手。他不知道蓝忘机是怎么得知此事,进而向他要这幅画的。
蓝忘机其实不知道。他只是从形势推断有变故发生。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种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感觉。
9
形势陡然逆转。国朝的谍网被破,无法获知对方情报。还有重臣之子的性命握在对方手里——虽然这个人在国朝名义上已经死了。
国朝在艰难的讨论之后,形成了一个补救方案:换俘。
用国朝十年前生擒的北周国师交换谍网头目魏婴。
这位北周国师是北周的宗教领袖,万民信服。从前他在北周的时候,北周上下一统,从未出现过分裂争权的局面。国朝囚禁他十年,在这十年间不知动用了多少间谍密探,才使得北周有了今天的动荡政局。如今放虎归山,不知多少人的心血付诸流水。
魏长泽“嗵”地一声,在蓝忘机面前跪下了。他顾不上拭泪,只是大声说:“不可以换!我了解我的儿子,他若亲自在此,也必然会请求殿下不要换俘。我知道他愿意抵那国师一命。”
蓝忘机把魏长泽扶起来,低声道:“我也知道。”
10
魏长泽闭目坐在案前。日已偏西,余晖斜照,将他头上的白发与脸上深深的皱纹雕刻成凝重的模样。前来传信的侍者似也不忍打扰他浅眠,他知道这个国朝老臣承受了多少伤痛。
侍者走到近前时,魏长泽睁开了眼睛,认出他是二皇子的近侍,开口问道:“怎么,二殿下还是坚持换俘么?”
侍者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感到一阵莫名的荒谬。到底是什么样的信仰才能使一个父亲劝说别人放弃自己唯一的儿子的性命?
侍者道:“是。二殿下坚持换俘。”
魏长泽道:“可是……”
侍者有些失礼地打断他道:“少卿大人,二殿下让小的问您。您可曾想过,令郎武功高强,在敌国潜伏多年,树大根深,为何会一夕之内忽然暴露,一举被擒?”
魏长泽皱起了眉。
侍者继续道:“少卿大人一定深知,间谍暴露,往往自下而上,断没有敌国在短时间内一举擒获谍网最高层的先例。何况魏公子身在北周的事在我朝中知道的人都寥寥无几。所以,二殿下断言,魏公子之所以暴露,是因为我朝有高层泄密。
“我国自诩天朝,国主乃天子。不令为国鞠躬尽瘁的功臣因鲜廉寡耻的在位小人而客死异乡,应是秉权之人最基本的坚持。”
侍者说完对魏长泽行了一礼,道:“少卿大人,这是二殿下的原话。”
11
魏长泽也对侍者行了一礼,想说些什么,竟骤然失语。
那侍者让过了魏长泽的礼,走近他身旁,低声道:“其实,二殿下还有一句话。”
“换俘的条款中,北周必须保证:不得虐俘。”
12
囚车押着北周国师出发了。彼时蓝忘机站在国朝最高的阁楼上,远远地眺望那一路绵延数里的黄沙。
纵然是很久之后,蓝忘机也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当他看着车队缓缓进发,向着千里之外的远方步履缓慢地走着,他是相信那个终点是他所期待的模样。也许车队会走上半个月,或是一个月,当他们终于到达北方的国家,他所期待的那个人就可以从那个冰雪苦寒的地方回来。等到那人回来,他可以请封一块远离都城的小小封地,然后淡却父子君臣,只做一双采菊东篱的隐士。
蓝忘机的心,早已随着开拔的车队,行至虚无缥缈的远方了。
13
北周国师的死讯在十八天后传到国都。
蓝忘机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喝茶,闻言他端着茶杯径直走进了内室,让正把话说到一半的传话人很诧异。
片刻之后蓝忘机出来道歉,礼貌地请传话人把话说完,然后按照惯例给了赏钱。
后来那个传话人才从别人的小道消息处得知,一向雅正的二皇子在听到那个消息时居然捏碎了手上的茶杯,割伤了自己的手。为了不被人觉察,才赶紧走进内室处理。
北周国师死在即将抵达北周国都的前一天。那天夜里他忽然大声惨叫,七窍流血,不等医师赶到就一命呜呼了。
北周震怒。国师既死,换俘之事,再无可能。
14
一条曲江流过国都。曲江上有无数画舫,彩灯高悬,笙歌袅袅,到了夜里,银篦击节,酒污罗裙,最是酣然处。
只有一艘小小的旧船,无灯无烛,远远地泊着,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丑陋小狗一样,这艘船也被繁华的国都遗弃了。
船上面对面坐着两人。
蓝忘机对魏长泽道:“我知道您会安排什么。请让我见他一面。”
魏长泽仰头灌下一大碗冷酒,叹道:“殿下何苦如此。”
蓝忘机道:“求您。”
15
得知北周国师死亡的消息后,魏长泽就着手安排暗杀事宜。掌管谍网三十年,魏长泽在巨大的悲痛中依旧保持着极为清醒的理智。
既然换俘之路已断,北周绝不可能再放人——放回魏无羡,就是放回记在他脑中的大量机密情报。
而留着魏无羡,北周就有机会从他嘴里撬出国朝在北周埋的每一名间谍的身份。
如果他不能活着回来,那就不能让他在北周大狱中忍受日复一日的严刑拷打。
魏长泽安排了最周密的计划,最妥当的人手,去暗杀自己的儿子。
蓝忘机来求魏长泽的,是见一见最后会动手的那个人。
16
那个人回来的时候,已是半年之后。他默默无言,只递给蓝忘机一条发带。
红色的发带,有些旧,有些脏,有些皱。似乎还有些血迹。
蓝忘机没有问。他拿了发带转身走了。
再也没回头。
17
一年后,国朝发生宫变。
这场宫变极为特殊。没有皇权更替,没有禁军围城。国都的百姓好端端地全无惊动。
只有宫里的贵妃死了。乃是国朝二皇子亲手所杀。
一年的时间够久,足以让蓝忘机查出贵妃与北周人之间的交易——北周人派出最厉害的刺客暗杀太子蓝涣,替贵妃之子清道,贵妃告诉北周谍网首领的身份。
贵妃临死前告诉了蓝忘机一个秘密。
“你以为那北周国师也是我派人杀的吗?我哪有那本事!那是陛下杀的!陛下根本没打算让国师活着回到北周。魏无羡算什么?他一个人的命抵得上陛下十年的筹划吗?
“不,不对。我说错了。不是陛下杀的。是你!是你,蓝湛,魏无羡是你杀的!
“你以为你为救他花的那么多心思陛下不知道吗?魏无羡去北周这么多年了,到头来你为了救他还是全心投入至此。你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吗?
“那个与我皇子有染的人绝不能活着回来。陛下是这么想的。
“倘若你不是那么在乎魏无羡,陛下反而可能会真的换俘。”
18
贵妃说:“蓝忘机,魏无羡是你杀的。”
19
国朝皇帝崩后,由太子蓝涣继位。蓝涣由于早年遇刺受伤,身体一向欠佳,于继位次年崩。这位在位仅一年的皇帝膝下无子,他去后由其弟蓝湛继位,国号“永婴”。
永婴皇帝在位二十四年,勤政爱民,攘外安内。其治下国富民强,路不拾遗,使国朝国力自开国以来达到鼎盛,后世谓之“永婴盛世”。
永婴皇帝虽然书法极精,却少有笔墨传世。唯有一首诗他誊抄极多,据传是为缅怀故人:
此地别燕丹,壮士髮冲冠。
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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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我设定魏老爹是鸿胪寺少卿,这个官类似于外交部副部长。假如古代有国际间谍,那也是外事的范畴,外交部部长是明面上的总长官,副部长则管一点谍报工作好像还挺合理的。而且这个官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看起来很适合帮皇帝搞一些暗搓搓的小动作还不被别人发现。